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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章 “別恐懼愛,也別吝嗇愛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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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卓一甩頭, 拿著剛調好的酒找他哥去了,不理這對臭情侶。

程澤凱笑著旁觀,心裏悄悄感嘆季恒秋是真的變了, 身上有活氣, 會打鬧會玩笑。

一個游離在自己世界的人,突然就融入了人群中, 這挺好, 也多虧了江蓁。

“欸, 對了。”想起什麽,程澤凱轉頭問江蓁,“對於你們女孩子來說, 比較能接受哪種方式的拒絕?”

江蓁想了想,回答道:“我們哪種方式的拒絕都不接受。”

程澤凱:“.......”

江蓁聽出話裏的意思, 問:“怎麽啦?最近惹上什麽桃花啦?”

程澤凱喝了口酒, 塌下肩嗯了一聲。

江蓁八卦道:“誰啊?哪家姑娘啊?”

程澤凱摸了摸後腦勺:“說起來你還見過。”

“我見過?”江蓁轉頭看了看季恒秋, 他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。

“誰啊到底?”

程澤凱的視線在他倆身上轉了一圈,公布答案道:“傅老師,程夏托管班那個。”

江蓁提起一口氣睜大雙眼, 不可思議地看著程澤凱:“她?她才多大啊。”

“二十三。”

江蓁算了算:“和你差了十多歲呢。”

季恒秋也倍感意外,問他:“人家怎麽就看上你了?”

程澤凱疲憊地嘆了一聲氣,這說到底還是自己作的孽:“前兩天去找唐立均, 在店門口正好看到她了, 和一男的在相親。”

季恒秋和江蓁排排坐,手裏拿著從裴瀟瀟那兒薅來的一把瓜子:“然後呢?”

程澤凱接下去說, 情緒漸漸激動起來:“那就一猥瑣男,對她動手動腳的,又是攬腰又是摸手, 我那兩天火氣大,本來心情就不好,一看這種事血壓一飈就沖上去把人揍了。”

江蓁鼓掌叫好給程澤凱豎了個大拇指,季恒秋扶額嘆息一聲,以後得讓這倆人少參與程夏的教育,君子動口不動手,這倆是能動手解決就絕不多說一句廢話。

江蓁按照偶像劇的套路,往下猜道:“所以英雄救美,她對你淪陷了?”

“也不是吧......”,程澤凱仰頭四十五度看著吊燈,錯就錯在他這張犯賤的嘴,“小姑娘嚇到了,眼淚啪嗒就往下掉。我想安慰她來著,我說:‘你別哭啊,你這麽好的女孩不用愁找不到好男人。我就是年齡大了,早幾年遇上你我肯定追你。’”

江蓁和季恒秋嗑瓜子的動作停住,兩人對視一眼,心意相通,認同地對彼此點了點頭。

季恒秋:“你就是欠的。”

江蓁:“造孽啊。”

人家一直都知道他是個單身父親,他說的時候不過腦子,傅雪吟卻當了真。

前兩天程澤凱去接兒子的時候被人叫住,傅雪吟問他:“如果我不介意你年齡大呢?”

她看著他的目光幹凈坦蕩,隱秘又直白的一句話,饒是向來口才好的程澤凱也啞口無言了。

可以說是落荒而逃,八面玲瓏的人少見的翻了車。

這兩天程澤凱已經唾罵了自己無數遍,實在沒轍了才來找人求助。

他從季恒秋和江蓁手裏奪走瓜子,著急地催道:“你倆倒是給我想辦法啊!”

怪不得今天一個人在店裏喝悶酒,江蓁拍拍手上的碎屑:“人家沒嫌你年齡大,也沒嫌你有孩子,你應該覺得高興才對啊。”

程澤凱又給自己倒了杯酒,語氣悶悶不樂:“她年齡小,看事情不成熟,但我不能也犯傻耽誤人家啊。”

季恒秋剛剛一直聽著,他看著不擅長處理感情問題,這時候卻一針見血道:“所以你到底是在猶豫怎麽拒絕她,還是猶豫要不要拒絕她?”

程澤凱瞳孔顫了一下,呼吸頓住,像是被說中了。

季恒秋問他:“你也瀟灑這麽多年了,真不想找個人好好過日子麽?”

程澤凱搖了搖頭:“那也不能是她啊。”

季恒秋反問:“為什麽不能?”

這一句話砸出來,程澤凱好久沒再說話。

吊燈的橘光灑下,映得杯子裏的酒液發亮,他在酒館裏遇到無數借酒消愁的人,今天也成了其中之一。

安靜了一會兒,季恒秋說:“別恐懼愛,也別吝嗇愛。”

他起身拍了拍程澤凱的肩:“這話是你告訴我的。”

有些道理誰都明白,到輪到自己該糾結的還是照樣糾結。

程澤凱煩心了兩天,傅雪吟對他的喜歡就像燙手山芋,知道裏頭是甜的,但他握不住,承受不來。

接下來幾周的周日都是季恒秋去托管所接程夏,程澤凱躲著她不見,怕見了面尷尬。

他最後拒絕傅雪吟,就說了一句話:“那天換了別人我也會這麽做這麽說。”

江蓁聽後說他殘忍,心疼人家小傅老師。

季恒秋遞了根煙給他,兩個人在酒館外沈默地抽完。

寒風吹動屋檐上的鈴鐺,燃盡的煙頭被碾滅,一縷白煙消散在空中。

程澤凱主動問季恒秋:“沒什麽要跟我說的嗎?”

季恒秋背靠在墻上,輕聲開口問:“你以後想起她,會後悔嗎?”

程澤凱笑意淺淡:“也許吧。”

季恒秋也不再多說:“你想清楚就行。”

——

十二月的最後一個禮拜,江蓁搬了家。

比起上次跨越半個城,這一次就輕松多了,從二樓到三樓,箱子都是季恒秋拎的。

二樓又重新找了個租戶,一個考研的大學生,壓力應該挺大,江蓁每次看到他都覺得頭發又稀疏了一點。

季恒秋騰了半個衣櫃給她,這天周末江蓁在家裏收拾衣服。

想把幾個不常背的包收進櫃子裏,江蓁看了看,就頂上還有點空間。

她拿了椅子墊在腳下,想把包塞進去。

放了兩個卻發現位置不夠了,江蓁往裏看了看,有個大箱子堵著,不知道季恒秋拿來裝了什麽。

她想把箱子挪出來,手一點一點夠,還挺沈,她握著邊緣沒抓好力,箱子脫手砸到了地上。

砰一聲嚇了她一跳,江蓁呼出一口氣跳下椅子。蓋子被摔在一旁,裏頭全是衣服。

她撿起散落在地上的T恤,看上去有些年頭了,尺碼看著不大,應該是季恒秋小時候穿的。

不過令江蓁覺得奇怪的是,這裏面的長衫短衫都色彩鮮艷,和他現在除了黑就是深灰的風格迥然不同,也許是男孩子長大了就不喜歡那些花裏胡哨的顏色了吧。

聽到屋裏的動靜,季恒秋走到房間門口問:“怎麽了?”

江蓁把衣服疊好放進箱子裏:“沒事。”

她剛想問他這箱衣服能不能換個地方收納,就見季恒秋沈下臉從她手裏奪過箱子。

“你翻這個幹嗎?”季恒秋的語氣帶著責怪,眉頭擰緊像是生氣了。

江蓁楞了楞,解釋說:“我想把我的包放進櫃子裏,這個占著地方。要不放儲物間吧?都是舊衣服了,你還留著啊?”

季恒秋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,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:“我拿出去吧,你放包。”

因為這一下插曲,吃晚飯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。

談戀愛後這是季恒秋第一次對她說重話,江蓁不知道那箱衣服有什麽重要,能讓他這麽在乎。

季恒秋也察覺到她情緒不好,一直殷勤地給她夾菜。

一碗飯吃了一半江蓁就說飽了,坐在沙發上抱著土豆看電視。

季恒秋是按照她平時的飯量盛的,這下有些不知所措。

他給江蓁留了點飯菜怕她等會餓,從冰箱裏拿出草莓洗幹凈,又拿了瓶酸奶。

這都看不出來她生氣的話,那這男朋友他也白當了。

季恒秋把草莓遞過去,江蓁撇開臉說:“不想吃。”

真有小情緒了,季恒秋用指節刮了刮下巴,這要怎麽哄啊。

季恒秋叉著腰站了一會兒,突然俯身把江蓁懷裏的土豆抱走,趕它回自己狗窩。

江蓁正要表達不滿,整個人就騰空被他抱了起來。

看季恒秋要回房間,江蓁憤怒地喊道:“季恒秋!做|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!”

季恒秋停下腳步,看著她的眼神委屈巴巴的。

江蓁被他放在了床上,剛想起身季恒秋就壓了下來,力量克制,她掙紮了一下但推不動他。

江蓁更惱火了:“你給我起開!”

季恒秋不動,腦袋埋在她肩窩蹭了蹭,悶聲道:“不是故意要兇你。”

認錯態度倒還算良好,江蓁捏捏他耳朵:“那我能聽解釋嗎?”

季恒秋埋著頭沒回答,半晌後翻身躺在江蓁身邊,眼睛盯著天花板。

“我媽在我七八歲的時候就走了,跟一個男人。她走了之後我爸徹底變了一個人,下班了就喝酒,喝醉之後找各種理由罵我打我,所以我小時候過的還挺慘的。”季恒秋說的時候很平靜,他每次提起過去都異樣的平靜,像是轉述別人的故事,“但有兩個人對我很好,一個是師父,經常給我送吃的,還有就是方姨。”

江蓁側過身子,頭枕在胳膊上,望著季恒秋的側臉,專註地聆聽。

“方姨在服裝廠上班,會做衣服,她兒子的衣服都是她自己做的,穿不下了就拿來給我穿。一開始我還特別高興,覺得自己有新衣服了,但年齡大一點,有自尊心了,我就不願意穿別人的舊衣服。我個子長得也快,個頭和她兒子差不多,後來方姨每次做衣服都做兩件,一件給她兒子,一件給我,那箱裝的就是她做給我的衣服,她以前對我真的很好。”

滿滿一箱的衣服也是厚重的人情,江蓁沒想到是這樣,季恒秋心最軟,別人對他的好總是記的牢牢的,她靠過去抱住他,輕聲認錯:“我不該耍脾氣的。”

季恒秋把她攬進懷裏,吻在額頭上:“是我語氣不好。”

江蓁問他:“那方姨現在在哪兒啊?”

季恒秋抱著她的手臂收緊了些,回答說:“後來就搬走了。”

江蓁點點頭,想象著年少時的季恒秋,單薄的少年抽節似的長大,沒有父母庇護,外人的一點點關愛都被他小心珍藏,是竹又是樹,堅韌沈穩,在風雨中無聲成長。

她愛惜地吻在他心口,說:“什麽時候我們去看看方姨吧,我要謝謝她對你這麽照顧。”

季恒秋摩挲著江蓁的發尾,遲遲沒有應好。

他這麽用力地抱著江蓁,掩藏自己渾身在發抖的跡象。

僅僅是提起這些就花了莫大力氣,那又要如何向她坦白他的罪過、他的偷生。

——他卑劣的、早該被剝奪的生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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